我想我很适合,当一个歌颂者
 

【六部】你所肩负的明天

主催窗本了所以丢出来。


空条徐伦直到在卡纳维拉尔角被父亲救起时才意识到自己跟父亲在同样的位置有一个同样的胎记。想起这件事的时机非常不巧,毕竟是普奇随时随地都会袭来的时刻,契机也相当微妙,当时只不过是为了防备普奇的袭击而靠上了父亲的背,她就那样平白无故地想到了这个事实。

 

徐伦抬手按了按肩上的胎记,同样的印记父亲的肩上有一个,曾祖父的肩上也有一个,听说曾祖父的爷爷也有这样的胎记。“这简直是家族的标志一样嘛!”徐伦正这样想着,父亲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肩膀受伤了吗?”徐伦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时,承太郎依然背对着她,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问句只是女儿的幻觉罢了,只是徐伦用余光看到有一团紫色的烟雾回到父亲身边消失不见了。“没有。”她摇摇头,石之自由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地给出了答案的时候,她感觉父亲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下。

“英雄也是有柔软的时刻的。”这句句子突然没头没脑地溜进徐伦的脑海,然而她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谁说的这句话,它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出现了,却又一直冒冒失失地在她的脑袋里重复回旋,一时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Hero,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徐伦曾经这样问过乔瑟夫,当时已经七十多岁的老爷子俏皮地笑着,“英雄啊,就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拯救别人的人哦。”曾祖父这样向她解释道,“你的爸爸就是一个很厉害的、拯救过世界的英雄,我年轻的时候也拯救过世界哦。”乔瑟夫得意洋洋地微笑着,这句话是他给徐伦讲述大战究极生物的故事的开场白。

徐伦倒不觉得承太郎是个英雄,她还记得她曾经问过承太郎同样的问题,年轻的父亲当时正嚼着戒烟糖翻看海洋哺乳类图谱,心不在焉的他给出了“Hero?不就是主角吗?”这样根本不能算回答的答复。徐伦也在记忆光碟里看见了同样的场景,这个时候的他一点都不像一个英雄,徐伦现在回忆起当时承太郎一瞬间愣愣的眼神和仍未停止咀嚼的腮帮子这样评论道。

她也怒气冲冲地质问过曾祖父,你说那个家伙是个英雄,但他怎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在心上呢!能拯救世界的英雄难道连自己的家人都拯救不了吗!原来英雄都是那么残忍的人吗!彼时的乔瑟夫·乔斯达已显龙钟老态,他用最大的力气抓紧了他手中的拐杖,徐伦的愤怒与委屈遮住了她的双眼,她并没有看到曾祖父的指关节是如何因为过于使劲而发白,她只看见他惊愕地微张着嘴,摆出一副经典的欲言又止的状态。

事后徐伦后悔曾如此评价她的父亲,当承太郎的影子遮住了绿海豚街监狱会客室昏暗的灯光时,她第一次意识到无论她怎样去怨恨他,父亲的身影仍占据了她心里的半壁江山,尽管他们有数十年没有见面,他在她心里依旧是一座骄傲的灯塔。

然而徐伦忘记了她的父亲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她勉为其难地向他撒娇,他的反应却迟钝得令她恼怒。但是当他那样虚弱地靠着监狱阴冷的墙壁时,徐伦第一次隐隐约约摸到了英雄的含义,徐伦可以发誓,她从未见过,或者说从未想象过父亲如此虚弱的样子,甚至可以说,空条承太郎无论何时都跟虚弱这两个字沾不上边,他永远那样笔直而骄傲地站立着,背影里或许还带着一些青年时期余留下来的嚣张与自负,但他绝不可能是那个气若游丝般说着“I've always cherished you.”的那个人。

徐伦一直觉得,那时承太郎的话像是遗言一般,他想在最终将自己的内心和盘托出。开什么玩笑,徐伦想,他的这句话要是作遗言只能给三十分,这句话太过间接与含蓄,他的想法反而更难捉摸。或是反向的对比让她意识到过去的父亲拥有着如何光辉的形象,也可能是他最终的话语填补上他迷雾般形象的最后一角,总之徐伦在那个时刻第一次原谅了他。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遥远的童年时期的那座高塔。

那座有着不大不小的星星点缀着的,永远不会倒下的高塔。

 

她想起年幼时的自己热衷于骑在父亲的肩头,能比其他的孩子拥有更高更好的视野让她非常有成就感,那个时候的空条承太郎是一个与一般人无异的普通的父亲,他对女儿有些无理的要求温和而纵容地微笑着,任由她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嚷着要去看米老鼠,时不时地将鼻涕口水抹在自己的宝贝帽子上。

徐伦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反复央求父亲说的故事,她想听那个故事的时候就抱住他的脖子叫他爹地。承太郎的故事讲得不情不愿,像是一个小说家被迫拿出自己的废稿那样犹豫而难堪,但总是经不住徐伦扯着他的衣角“爹地”“爹地”地叫他,皱着眉头沉吟许久之后还是一把抱过自己的小女儿,将她拢在自己腿上。徐伦很期待爹地讲那个故事,她当时一直觉得他的沉默只是吊她胃口的小把戏,毕竟每次在承太郎开口讲这个故事之前她都会激动得发抖。

承太郎的故事总是以一声叹息开头,“在一个国王常年外出旅行的国家,女王独自默默料理着国家的一切,但是有一天,在离这个国家很远很远的、很少有人会去拜访的森林里,一个活了很久的吸血鬼憎恨嫉妒这个国家,他诅咒女王,他诅咒她将会在五十天后死去。女王病倒了,为了挽救女王的生命,王子和老国王带领着由一位操纵火焰的魔术师,一位剑术精湛但有些急躁的剑士,一位能操纵远处的物体的冷静的谋士,还有一条脾气不太好的猎犬踏上了打倒吸血鬼的旅途……”

徐伦很喜欢这个故事,或者说,她很喜欢故事里风尘仆仆的感觉,当然,小孩子并不知道风尘仆仆这个词,她喜欢听爹地说他们如何在旅途中打败吸血鬼派来阻挠他们的杀手,也喜欢听他们在旅途中互相开彼此的玩笑。爹地一开始讲这个故事,徐伦就会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但这个故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长了,她总是在听到剑士和魔术师一起打败操纵泥土做的人偶来迷惑对方的吸血鬼的手下的时候靠着爹地的胸口睡着了。

每次承太郎在第二天问她,昨天的故事你听到哪里啦?徐伦总是歪着头答不上来,她看着爹地的眼睛沉默了一会之后,突然灿烂地笑起来:“JOJO要从头开始听!”

徐伦好像不急着知道结果,她一次都没有问过这场讨伐最终是什么样的结局,承太郎想,他对此是舒了一口气的,将这个讲不完的故事从头开始讲起对他来说更像是解脱。“也好。”他想,“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故事的结尾呢。”

徐伦一直记得这个故事,小时候她对结局并不好奇,她除了喜欢它之外,更是想用一个什么方法和她那表情缺失的父亲多相处一会罢了,不过这个故事确实是那时她听过的最长的故事,每天晚上窝在爹地的怀里听这个冒险故事是那时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刻。

然而,等她不满足于听到的那一段冒险,想要央求爹地再往下多说一些的时候,承太郎却不回家了。她的这个简单的请求根本没有说出口过,便那样无疾而终,过了三五年,徐伦也自然而然地将这个故事打上了“虚构”的标签,和曾祖父所讲的“大战究极生物”的故事放在了一道。哪怕她曾幻想过这是真实发生在某个遥远的国度的故事。

 

徐伦自己也没有想过她会在十九岁的时候与那个故事再次相遇,她有些心虚地看了承太郎一眼,毕竟这个故事的余下部分她是在父亲的记忆光碟里偷偷读完的。她记忆里承太郎所讲述的故事与承太郎的记忆相互重合,她看见她的祖母倒在地上,而年轻的父亲死死捏着曾祖父的领子质问他有什么办法,她看见他们辗转各地,更换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她听见她所熟悉的名字:阿布德尔,花京院,波鲁那雷夫,伊奇被一一念出,父亲在她童年的每一个夜里都用他低沉的声音重复着他们的名字,成为她梦境中的一个个鲜活而温柔的记忆。

她开始后悔起小时候太过贪图与父亲相依靠的时刻,而没有央求父亲将故事讲完,不然在看到她童年时喜爱的人物的结局时不至于如此的猝不及防。她有些庆幸父亲并没有直接目击他的同伴们如何英勇死去,而只是听到他们口述他童年时的英雄的结局。波鲁那雷夫,那个勇敢而莽撞的剑士,低着头含着泪花告诉他们:“阿布德尔、伊奇……他们为了救我……”曾祖父的灵魂在埃及的街道上,在黎明的路灯下对父亲说:“花京院用生命解开了DIO替身的秘密,而我将它传达给了你……”曾祖父微笑着:“承太郎,这段旅行真的很有趣,也发生了不少事……真的是,很愉快的五十天……”

她听见父亲对着清晨空旷的沙漠轻声说:“阿布德尔、伊奇、花京院,都结束了。”

 

但是徐伦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日子确实平淡了一段时间,说是一段时间,其实也有五六年了,徐伦在父亲的记忆中看见他的卒业式上飘零的樱花、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古朴的烫金花纹、他的婚礼上自教堂的彩色玻璃花窗照射进来的斑斓斜阳,她看见自己的出生给这个高大又自负的男人带来多少喜悦与不安,父亲对此的记忆充斥的欢乐而愉快的音符,甚至他说话时都带着上扬的尾音。徐伦当时斜靠在她的牢房的床上,感觉这个压根读不懂的男人变得好懂了起来,就连他的回忆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然而以徐伦的出生为节点,DIO手下的替身使者便同蟑螂一样向他们涌来,像是早有预谋一般,他们在人容易松懈的各个时间段从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角落发动袭击。徐伦有些吃惊地看着承太郎挥拳打倒一个潜入家里的替身使者,开始觉得自己的记忆同父亲的有着极大的出入:她不曾记得小时候的生活有多动荡不安,相反的,她的童年与父亲曾经的冒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她眼中的生活就是那样平淡反复,但又充实的日常,而用父亲的眼睛去看才知道当时的平淡背后是怎样的暗流涌动。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当时父亲的晚归是怎么回事,他的一些突如其来的短差又从何而来。

徐伦看着某个夜里被埋伏在路边的替身袭击的父亲,小规模爆炸的威力使他伤痕累累,她听见那个替身使者对跌坐在地上的承太郎如此得意地叫嚷着:“你就等着明天早上老婆起床帮你收尸吧!空条承太郎!”徐伦知道父亲没有死在那场战斗中,但她仍提心吊胆地看着承太郎斜倚在离家不足五十米的路灯柱上回复体力,“会被袭击的!笨蛋!”她在心里怒吼着。

但他毕竟是空条承太郎啊,尽管徐伦看的心惊胆战,结果总还是好的,承太郎靠上自家花园的外围墙喘了一会,将战斗中弄破的外套向上提了提,慢慢地走进那扇徐伦熟悉的门内,蹑手蹑脚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终于回到家的男主人先是从破破烂烂的外套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他像是一只警惕的兔子一样为了突如其来的过大的撕裂声一惊一乍,不过三十公分的布条,他却折腾了像有一个世纪那样久。徐伦用纸巾按住眼角,看承太郎将沾了灰的临时绷带缠上还在流血的右臂,去遮掩那里一条巴掌长的新的割伤。在玄关完成了包扎的父亲又小心翼翼地推开女儿的卧室的门,在看见轻手轻脚走到自己床边的承太郎时,徐伦已经捏着纸巾无声地哭了,她手忙脚乱地去擦眼睛,却忘记了将承太郎的记忆光碟拿出来,她抹着脸,看着承太郎沉默地蹲在她的床边,过了许久,他用受伤的手压了压在战斗中也不曾掉落的帽子,心满意足地微微笑了。

徐伦将光碟拿出来,她蜷缩在床上,用冰冷厚重的牢房的被子裹住自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呜咽。她曾以为自己出生那天这个不着家的家伙说的“会拼死保护徐伦”只是顺应场合的漂亮话,现在才意识到那是锁缚他一生的谶言。

“等回去了之后,”徐伦暗自想着,“等回去了之后,要好好拥抱一下他。”

 

神父的袭击来的悄无声息,安娜苏的潜行者被洞穿的瞬间,他向承太郎发出了停止时间的信号。承太郎第一次觉得五秒的时间是那样短暂,他必须在这五秒的时间里替徐伦格开所有的飞刀,再给普奇设下足以致命的陷阱。承太郎第一次感到了在面对DIO的时候都不曾有过恐惧,他只能够尽力去拨开徐伦身前的尖刀,“卑鄙的家伙!”他怒吼着,毫无保留地向普奇袭去。在白金之星的拳头堪堪触及普奇的脑壳时,时间开始流动。

五秒还是太短了。

徐伦捂着被刀刺中的腹部,她还是被刺中了。她不知道停止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听到了父亲的怒号,她从未听过父亲那样的声音,他是那样的愤怒,那样的悲伤与惊惧,“他又一次保护了我”徐伦想,“我知道他会来保护我的。”她向后仰着倒下,看见一轮太阳升起又落下,她听见安娜苏倒下时溅起的水花,也听见艾梅斯吼着“我要宰了你!”当太阳再次升至最高空时,她看见她的高塔就那样轻易地崩塌了,空条承太郎向后仰着,波动的海水泛起微小的水花,正午的阳光照出他毫无防备的轮廓,以及在透蓝的海水中悄无声息地洇开的血液。她听见普奇说:“你还是晚了一步,空条承太郎。”

一群活泼的海豚嬉戏着游过了这片海域,人类之间的争斗从来都与它们无关。

 

普奇曾问过她“你相信命运吗?”,徐伦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然而在普奇追逐她与安波里欧抓着的海豚时,命运将乔瑟夫·乔斯达,她的曾祖父的一句话送进她的大脑:“乔斯达的血脉向来是不知畏惧的。”

“我知道。”徐伦轻声说,将手中的光碟塞进安波里欧手里,“我知道。”她重复着,她早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她看见了他的父亲,17岁的空条承太郎向DIO走去的背影,“哦?刚刚乔瑟夫·乔斯达的劝诫你没有听到吗?”DIO嘲讽地看着他,他的替身,世界无声地站在他的身边,健硕的线条显示着他的力量。徐伦听见父亲的冷哼,承太郎终于停住步伐,白金之星举起了他的拳头:“如果离你那么远的话,可没有办法狠狠地揍你啊!”

她看见她的曾祖父,乔瑟夫·乔斯达,驾驶着战机将究极生物推进炙热的岩浆,她听见他的怒吼:“就让我送你到火山口吧!卡兹!”她看见飞机与卡兹一起坠落在岩浆里,徐伦终于知道曾祖父左手的义肢的来历,她看见他倒在被火山喷发的推力吹上天空的巨大岩石上,用温柔的眼神与家人告别。

她看见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声响掩盖住一切混乱与骚动的暗夜,一个她并不认识的高大男人,站在被激烈的战斗损毁的屋顶上,脚下连豪雨都无法浇灭的火焰是这个夜里唯一的光亮,他已经遍体鳞伤,他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在燃烧,他亲眼看见他义弟的头部被子弹击中后又复活,这一天发生的事使他震惊,义弟的转变让他心存恐惧,但他仍向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招了招手,声音里带着义弟从未听到过的果敢与决绝:“上来吧,迪奥!”

于是徐伦切断了缠绕在海豚身上的线,她听见安波里欧的哭号,她听见他让她不要那样做。她笑了笑,转过身,面对着普奇。

“来吧,普奇神父。”

 

 

安波里欧站在公路边的绿海豚街公交站,看着那辆巴士扬长而去。他觉得刚才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他看见艾梅斯从那辆公交车车上下来,大声地抱怨着售票员的无礼与蛮横,安波里欧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向他走来,拿着五十元的纸钞问他能不能帮她兑一些零钱。一辆轿车在她身边停下,安娜苏从驾驶的位置下了车,他倚着车门微笑着问她:“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你看,暴风雨就要来了。”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小雨沾湿了艾梅斯的辫子,也淋透了安波里欧的外衣。

“上车吧,我们不是坏人,你要去哪里我们都可以送你。”安波里欧看见摇下的车窗后面露出徐伦的脸,她向他真诚地微笑着,“上车吧,小弟弟,姐姐不会问你要钱的。”她将外套披上安波里欧的肩膀,他看见她露出的肩膀上,有一个星星形状的胎记。

“你很冷吗?”爱伦拥抱了他,感觉到安波里欧的肩在不断地颤抖,她将他拥得更紧了,“我叫爱伦,他的名字是安娜钦,是我的男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波里欧使劲用手去揉眼睛,想要将眼泪揉回眼眶。

“安……”他突然泣不成声,让一众大人都慌了手脚,安波里欧用手腕内侧擦着不受控制流下的眼泪,他用力地擦着已经有些发红的脸颊,又吸了吸鼻子,暂时吞下一声哀伤的呜咽。

“我的名字是安波里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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